谢绾秋脑子轰地一响,不可置信抬头,胸腔剧烈起伏:“……什么?”
沈长风有些犹豫:“绾秋是王妃,此事不妥。”
江弗柔眼泪说掉就掉:“奴婢只求她能真心悔过,给个教训。”
“王爷若不肯,不知她今后还会怎样羞辱我和腹中的孩儿……王爷,您当真想我和孩儿一尸两命吗?”
沈长风默了半瞬,拂袖下令:“来人,给谢绾秋换上囚衣!”
谢绾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,只觉陌生至极。
他明明知道,游街示众对女子而言,象征“不洁”与“失德”。
明明知道,女子游街最后的结局,只有不堪其辱,自缢而亡。
可他还是应了。
只为给江弗柔撑腰,给她一个安心的承诺。
长街之上,秋风萧瑟。
“毒妇!害人精!”
“一个卑贱渔女高攀上摄政王,便仗势欺人,该被丢进湖里喂鱼才是!”
烂菜叶、臭鸡蛋,劈头盖脸地朝谢绾秋砸来,甚至有人伸进囚车撕扯她的衣裳。
“嘶啦——”
囚衣被撕开一道口子,露出雪白的肩。
谢绾秋死死咬着唇,血腥味在口中弥漫,却倔强地不肯低头。
她木然地承受着,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,仿佛魂魄早已离体。
事到如今,她怨不得任何人,也许,这便是她该受的惩罚。
她错爱沈长风的惩罚。
……
回到摄政王府,晚翠哭着打来热水,替她擦拭身上的污秽。
“王爷他怎能如此对您!”
谢绾秋看着铜盆里的水,倒映出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。
忽地,悔恨的泪无声滑落。
晚翠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裳,又拿出伤药帮她涂抹,眼底愤懑。
“娶娘娘之时,王爷承诺要在祭天大典上,为您戴上前朝皇后的珍珠金冠,说您德行并肩皇后,让天下之人不敢再妄议。”
“可如今那金冠却成了那贱婢的聘礼!”
“那贱婢抢走了您的东西,抢走了您的位置,王爷为何偏偏瞎了眼护着她?!”
“咳咳……”
谢绾秋闻言一阵剧烈咳嗽,心头的伤口搅得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。
为何?
只因权贵之人的情话,最为可笑。
爱她时,能把她捧到天上,哪怕是星星也要摘给她。
不爱时,能把她踩进泥地,供新欢取乐。
她朝晚翠扯出一抹苍白的笑,从枕下摸出一个锦囊:“这个,你收好。”
“待江弗柔的成婚大典之后,再打开看。”
初嫁摄政王府起,晚翠便尽心尽力地伺候她,这份忠良,她看在眼里。
如今她要假死脱身,也该将卖身契还与她,放她自由。
……
次日,祭天大典。
也是沈长风与江弗柔的大喜之日。
他权倾朝野,将成婚大典设在了宫中,规模甚至比封后大典还要盛大。
沈长风一身喜袍,俊美无俦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将一方白玉印玺交到江弗柔手中。
“这是摄政王府的主母玉玺,从此以后,若有人再敢欺你辱你,凭此印,可先斩后奏。”
谢绾秋远远看着这一幕,心口处一片麻木。
恐怕沈长风早已忘记,他曾说过,有他在,这世上无人能伤她分毫。
可如今,他却亲手将伤她的武器,交到另一个女人的手上。
她扯了扯嘴角,只觉荒谬又可笑。
果然,承诺只有在相爱时才算数,誓言也只有听的人会当真。
“谢王妃,摄政王命您服侍江王妃戴上金冠。”
司仪尖细的声音响起。
谢绾秋垂眸敛神,捧着金冠一步步走向高台,也在心里一声声倒数着假死药生效的时间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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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弗柔得意一笑,由着谢绾秋捧着金冠亲手为她戴上。
底下权贵议论纷纷:
“堂堂摄政王妃,如今倒像个伺候人的丫鬟了。”
“可不是嘛,谁让她摆不清自己的位子,妄想留住王爷的心。”
沈长风为江弗柔整理好金冠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谢绾秋。
她跪在那里,脸色苍白如纸,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他心中蓦地一抽,一丝陌生的刺痛划过,难得柔下声:
“游街之事,只是一个教训,只要你安分守己,明日花灯节,本王陪你过。”
谢绾秋淡淡抬眸:“好。”
得到谢绾秋的回应,沈长风心里却没松下半分。
他恍然发现,谢绾秋的眸子里多了些自己看不明白的解脱。
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,司仪高声唱和:
“吉时已到!新人登祭天台,拜谢天地!”
沈长风收了视线,搀扶着江弗柔,一步步登上高耸的祭天台。
谢绾秋缓缓站起身,她端起侍女早已备好的合卺酒,缓步跟上,继续默念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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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沈长风与江弗柔并肩立于祭天台顶端,接受万民朝拜的那一刻。
谢绾秋走上前,高举酒杯,高声祝福的声音响彻天台。
“谢绾秋恭祝王爷、新王妃,永结同心,百年好合!”
语落,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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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噗——”
一口鲜血猛地从谢绾秋口中喷出,溅红了祭天台的白玉地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