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新闻客户端 金阿根

漫步在南门江畔,-忽儿晴一忽儿雨。在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里,本来应该是蛙声一片,如今却听不到一声蛙鸣。这里原来是郊区大片大片的水田,人们用南门江的水灌溉农田,种植的是一丘丘水稻,还有茭白或莲藕;这里有飘着浮萍的池塘,有著名的南门江老菱以及满河的菱蓬,青蛙自然很多。如今却看不到青蛙,听不到蛙鸣,唯有一栋栋高楼大厦和往来的汽车笛鸣声。别说是青蛙,哪怕是是癞蛤蟆或“狗屎田鸡”,也找不到它们的身影。
向亲戚朋友询问,特别是住在郊区原属农村的人家询问,问从老家征迁安置在这里的老邻居,他们的回答也是这样,说许多年听不到蛙声见不到青蛙了,倒是蝉儿越来越多,声音越来越响。
“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。”“黄梅时节家家雨,青草池塘处处蛙。”“何处最添诗客兴,黄昏烟雨乱蛙声。”历代,写青蛙鸣叫的诗人不算少,读来韵味无穷且又是真实的写照。青蛙是人类的朋友,它以昆虫为食,能控制和消灭庄稼的害虫,能维持生态平衡,还具有较好的营养价值和医疗功能,对于消热解毒、利水消肿、补肾益精、强心、抑菌等有明显疗效。
我出生在县城东郊乡下的一个小村,那里的人们称青蛙叫“田鸡”,皮色灰暗纹路相同的石蛙叫“老石扛”。有长得黑黑的小不点的叫“狗屎田鸡”,在芋艿田、络麻田最多。这种比蟋蟀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,成群结队,跳来跳去,见了人就四处逃窜。还有一种癞蛤蟆,称它为“癞司葛宝”,一碰它就会射出线一样的尿水,据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射出的毒素。

我家的房子临河,屋后就是水稻田,还有一个长满水草的池塘和一块茭白田,生活在这里的各种蛙儿特别多,除了冬季,一年中春夏秋三季都能听到哇声。别看那“狗屎田鸡”长得个小,叽叽喳喳的叫声却特别有劲。而身上布满青色条纹的青蛙和灰褐色的“老石扛”田鸡,嗡嗡的叫声断断续续,癞蛤蟆则是咕噜咕噜的声音,特别在早上和晚上,蛙声交织成一曲美妙动听的交响乐曲,让人感到温暖舒适,仿佛世界处于祥和平静之中。我在一片蛙声中度过幼年少年和青年时代。
想当年在炎热的夏天,劳累了一天收工回来,河水里洗个澡,吃罢晚饭,在屋旁的道地上乘凉,是一天中最开心最舒服的事情。大人们躺在藤椅上,在高低不断的蛙声中渐渐消除浑身的疲惫,从昏昏欲睡中恢复体力。孩子们躺在门板搭起的简易床上,有人唱起“青蛙田鸡活剥皮,酱油蘸蘸好东西”的民谣,对于这种人,我是嗤之以鼻的。虽然那时候还没有“野生动物保护法”,但我一想起剥田鸡皮的场景,就觉得残忍,如果到我家道地来乘凉,我是不欢迎的。
20岁那年离开家乡,在青岛北海舰队航空兵部队服役,一到夏天,营房道路两旁的槐树开花了,飘洒着淡淡的清香,听到的是满耳知了的吱喳声,没有了习以为常的蛙声。对于我们这些南方兵来说,似乎缺少了什么。
五年后退伍了,那是阳春三月时光。睡在有点陌生的原先的那张床上,微风吹拂窗帘,蛙声唤醒我的清晨。照例是五点起床,沿着河边蜿蜒的小路跑步。黎明的清幽静谧的时光,春风中的蛙声,还有我的脚步声,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美好。
不久,组织上安排我在县城工作……在城里安了家,在厂里当了领导。好在工厂在县城北郊,周边都是农村水田,依然是蛙声作伴。后来调动到城中心的单位工作,自此难见青蛙难闻蛙声。
去年此时,我从城市中心搬到郊区南门江畔的安置房,如今的小区环境绿化、美化得越来越好,鸟声蝉声昆虫声声声入耳,唯独没有了蛙声。
因为铁路征迁,我乡下老家的房子也被拆除。和村里儿时的玩伴聊天时说到蛙声,他们也觉得奇怪——因为在搬迁前一直生活着的旧时村庄,也听不到蛙声了,说,你家房子和屋后的池塘与茭白田依旧在,不知为何见不到青蛙,听不到蛙声了。
而我,每当凌晨两三点钟无法入睡时,便希望能听到高低连片的蛙声,它像催眠曲,会使我重新入睡。
何时才能重新听到那熟悉的蛙声?让鸟叫、蝉鸣与蛙声连接一起,交织成大自然美妙动听的歌曲,这不会是我的奢望吧。
作者简介:金阿根,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。
“转载请注明出处”